你好，这里是罗胖精选。
今天的内容还是来自得到App课程《熊逸讲透资治通鉴》。
这一讲讲的是春秋时期的诸侯国郑国所发生的事。那在《资治通鉴》里，关于这段历史只有短短15个字。你如果读原书，可能扫一眼就带过去了。
但是，你听了熊逸老师的解读就会发现，这里面简直是别有天地啊。从地理布局，家族姓氏，再到社会变迁……每一个题目探究下去，你都可以推开了解古代中国的一扇窗口。
那接下来，就有请熊逸老师登场，给我们讲一讲这场历史大戏。
这一讲我们进入周安王四年（前398年）。
《资治通鉴》简短记录了两件事：第一，楚国围攻郑国；第二，郑国人杀死了自己的国家总理驷子阳。那么，楚国为什么要打郑国，到底打赢了没有，郑国人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国家总理？所有这些问题，《资治通鉴》一概没交代。
这倒不能全怪司马光，因为在他能够看到的史料里边，确实看不清以上两件事的前因后果，而我们今天可以借助清华简《系年》，把事情的轮廓大致梳理出来。从这儿你能看出来，夹在晋国和楚国两个大国之间的郑国，处境有多难。
我先简单谈谈郑国。说到郑国在今天的历史遗存，我们最容易想到的就是河南郑州、新郑这些地名，标志着自己的古老出身。其实“郑”这个地方原先不在河南，而在陕西华县，郑国的第一代诸侯郑桓公就是被封在这里的。
这个位置距离周朝首都镐京很近，郑桓公眼看着周朝的政治越搞越糟，觉得自己惹不起，躲得起，就带领全国人民向东大迁徙去了。“郑国”这个名号还继续用，但原先的地盘扔掉不要了。
后来岐山崩，周幽王被杀——这是上一讲谈到的——在这场大乱当中，郑桓公为周朝捐躯了，儿子郑武公一方面护送周平王东迁雒邑，一方面带领郑国人民继续向东，建都新郑，意思是“新的郑国”。
郑武公的儿子郑庄公把郑国做大做强，但领袖的能力终究敌不过地理的限制。
郑国位于中原腹地，夹在晋、楚两个大国中间。等晋国和楚国强盛起来，想要争霸的时候，郑国就只能受夹板气了。郑国认晋国当大哥的时候，楚国就要打他；认楚国当大哥的时候，晋国就要打他。打不过了就要认大哥，认完新大哥之后又要被老大哥打，就这样来回折腾。
前面（第56讲）（《56｜楚国军队为什么会阻止出逃的王子归国？》戳此回顾）谈到，根据清华简《系年》的记载，晋国和郑国联手，派军队护送王子定回国，却被楚国的军队拦住了。可见在这段时间里，郑国投靠了三晋，这自然会惹楚国不高兴。所以楚国去打郑国，不但合情合理，也算是继承了春秋以来的传统。
下面来谈第二件事：郑国人杀死了自己的国家总理驷子阳。几部史书的记载完全不一样。
驷子阳是谁呢？前面（第55讲）（《55｜“盗杀”到底是谁出手？》戳此回顾）刚刚讲过郑国的一场内乱，郑国总理子驷做事不大地道，得罪了5家贵族，被他们杀掉了。现在这位郑国总理驷子阳，就是子驷的后人。
周朝人的风俗里边，国君的儿子称为公子，如果他的名字是“驷”，就该称他公子驷；国君的孙子称为公孙，如果他的名字是“驷”，就该称他公孙驷；公孙的儿子就不能还叫公孙了，而是要以祖父的字作为自己的氏，姓氏的氏。
如果祖父的字是子驷的话，那就取“驷”这个字作为自己的氏，然后自己的子子孙孙都叫驷某某。我们今天的姓，百家姓里的各个姓，本质上几乎都是氏，真正的姓基本已经消失掉了。
郑国贵族是周天子的同宗，姓姬，子驷的名字如果按照今天的规则来喊，应该叫姬騑（fēi），但当时没人会这么叫，而是因为他的公子身份，叫他公子騑，子驷是他的字。当你知道了这个规则，看到驷子阳这个名字，就该想到他是子驷的后人。
关于驷子阳之死，有一种说法，是他的执政风格有点像民间传说里的包青天，执法严明，六亲不认，结果倒霉就倒霉在这上。
参照《吕氏春秋》和《淮南子》的零散记载，驷子阳大约制定过一项法律，禁止养猛犬。大约像藏獒这种狗，容易伤人的，通通不许养。
子阳的一个随从不小心折断了一张弓，吓坏了，知道子阳一定轻饶不了自己。正在这个时候，突然一阵大乱，原来是有猛犬受了惊，跑了出来。随从一看，机不可失啊，趁乱就把子阳杀了。这完全像一个突发的黑天鹅事件。
不过这只是《吕氏春秋》和《淮南子》的说法，按照《史记》的说法，子阳可不是这么无厘头被杀的，而是被郑国的国君郑繻（xū）公杀掉的，两年之后，子阳的余党杀掉了郑繻公，改立郑康公。
无论是哪一部书，交代得都太简略，让人看不出所以然来。
关于子阳之死，幸好现代出土的清华简《系年》交代得比较详细。
事情还要从三家分晋说起。
当初三晋打败齐国，向周威烈王敬献战俘，随行敲边鼓的就有鲁、宋、卫、郑的国君。其中郑国的国君就是驷子阳在任时期的郑繻公。郑繻公曾经和齐国结盟，这回齐国战败，郑繻公就只能向三晋去表忠心了。
这时候的郑国，大约和三晋貌合神离，所以在三晋被册封为诸侯的仅仅两年之后，就和宋国一起去拜楚国的码头。这次拜码头的结果，就是楚国在本国边境地带修筑武阳城，又在郑国境内的榆关筑城，用意就是防御三晋，尤其是魏国。
楚国虽然和郑国结盟，但占用了郑国的榆关难免会让郑国不太高兴。没过多久，“盗杀楚声王”，楚悼王继位，这是前边讲过的，郑国趁着楚国的国丧，很不地道地发起进攻，想把榆关收回来。难以置信的是，强大的楚国这一次竟然败给了郑国。
如果考虑到周安王二年（前400年）《资治通鉴》交代的三晋联手去打楚国的事情，郑国这一次应该不是单独行动的，而是找了三晋给自己撑腰。
楚国虽然败了，但榆关没丢。这件事马上还有转折：榆关虽然没丢，而在第二年里，楚国竟然主动把榆关还给郑国了。看来楚国国内不稳，很想拉拢郑国，共同对抗三晋。
但郑国不领情，又和三晋一起为着王子定的事情和楚国打了一仗。楚国不干了，必须给郑国一点颜色看看才行。
第二年，楚国军队向着郑国发起进攻，仗打得很顺，节节推进，最后发起围攻，郑国从统帅到士兵全都做了楚国的俘虏，被一路押回楚国的国都。郑国国难当头，统治者应该做点什么呢？一位高级贵族，太宰欣，趁机在国都发动政变，杀光了驷子阳全家。
为什么我觉得《系年》的说法更值得采信呢？因为它能跟另一部书《韩非子》互相印证。
按照《系年》的记载，杀掉郑繻公的，不是驷子阳的余党，而是太宰欣，而《韩非子》归纳过以臣弑君、篡夺国家的8位人物，原话是这样说的：
“田成子取齐，司城子罕取宋，太宰欣取郑，单氏取周，易牙之取卫，韩、魏、赵三子分晋。”（《韩非子·说疑》）注意“太宰欣取郑”，这句，这就能和《系年》的记载合得上拍了。
非常事业需要非常手段，既然要做窃国大盗，就不能有妇人之仁。搞政变能把政敌灭族，这在战国以前是不敢想象的。我们看春秋时代的政变，很多都是把政敌赶出国就算了，即便把政敌搞死，也会让政敌的后人继续享有爵位和采邑。
从春秋到战国的社会演变，很像是从职业拳手的擂台竞技变成了地痞流氓的街头拼命，谁更狠谁就更有赢面。这时候我们再看《系年》记载的一点后话：楚国虽然抓了郑国上万名战俘，但第二年就把这些人放回去了。看来同胞有时候比敌人更狠。
三晋对待郑国，其实也比楚国狠，郑繻公的前任就是被韩氏家族杀的。
以我们今天对战争的理解，擒贼先擒王，杀掉敌国的国君是一个很正常的战术目标，而在战国时代以前，打仗几乎不会打到这一步，甚至见到敌国的国君还得停下来行个礼，然后绕道走，就算要把这位国君抓俘虏，也要有一堆委婉的措辞，比请客都客气，绝对不伤对方面子，这就是贵族打仗的礼数。杀国君可不好，太失礼了。
随着时代向着战国推进，贵族们也开始杀红眼了。韩国和郑国就这样结下了血海深仇，魏国却做了郑国的不大可靠的靠山。太宰欣虽然掌控了郑国，但掌控这样一个满是内忧外患的国家基本等于给自己添堵。仅仅21年之后，韩国就彻底灭掉了郑国。
好，郑国的故事就说到这里吧，下一讲，我们又要进入新的一年了。
内容听完了，我是罗胖。
《熊逸讲透资治通鉴》是一个可以长期陪伴你的读史工程。我和万维钢老师，还有4.7万人都在学习，每天追更。
你可能有一个疑惑，《资治通鉴》我自己看不就行了吗，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要听熊逸讲呢？
万维钢老师给出了一个理由，我非常的赞同，我给你念念。他说 ——
“司马光没看过的、后世才有的书，熊逸读过；司马光看过的书，熊逸也读过。熊逸知道司马光在书中说对了什么、说错了什么。熊逸还知道司马光故意说错的。
“所以，熊逸这个‘讲透版’，是当今读《资治通鉴》唯一正确的读法，也是我们读一切中国古书的正确读法。
“熊逸老师通过这种多视角、多维度的讲解，对中国的历史叙述、包括中国文化进行了祛魅。而这个更鲜活的历史，只会让你更加热爱中国历史 —— 不是那种‘我家祖上特厉害’的爱，而是实在的亲切感。”
你如果也想对中国历史抱有一份亲切感，推荐你在得到App首页搜索“资治通鉴”四个字，找到《熊逸讲透资治通鉴》这门课程，现在就开始你的学习学习吧。
罗胖精选，明天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