NO.641 七种武器 | 不特殊论者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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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在跨年演讲的时候,引用了一句话,今年非常地流行,叫做“你有你的计划,但这个世界另有计划”。这句话就出自万维钢老师的《精英日课》。

万老师说,在这样的一个时代生存,我们要有一个心法,就是做一个“不特殊论者”。

好,下面我们来听听万老师的解读。

今天我想说一点科学青年的自我修养。一个现代人如果学习了科学知识,具备了科学思想,掌握了科学方法,他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?我认为他除了聪明和能干之外,他还应该拥有一些优良品质。其中有一个品质,对应于一个见识 —— 请允许我创造一个概念 —— 叫“不特殊论”。

历史上科学进步有一个主题,就是人类不断地意识到自己的“不特殊”。

过去中国人说人是世间万物之灵长,西方人说上帝创造这个世界是为了人。很多人把亚里士多德当科学的鼻祖,但亚里士多德的一个关键思想就是“目的论”,认为自然界发生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的。

石头为什么会往地上掉?亚里士多德说这是因为它想要亲近大地。目的论非常符合直觉,今天的小孩也是这么想的。植物为什么会开花?开花是为了结果。白天为什么太阳要出来?为了让小朋友能出去玩。凡事都有个目的,所有的目的论归根结底是为了什么呢?当然是为了“我们” — 对小孩来说,也许就是为了“我”。

古人认为人是特殊的。伽利略之前的人们认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,所有的日月星辰都严格地围绕地球做圆周运动 —— 可是这个完美的模型跟实际天文观测对不上。伽利略一有了望远镜马上就发现木星也有自己的卫星,这四颗卫星是绕着木星而不是绕着地球转。

原来并不是所有东西都绕着我们转。如果木星也有自己的月亮,那地球和木星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呢?紧接着,牛顿的定律的一个基本认识,就是天上的东西应该和地上的东西满足同样的物理定律。再进一步,到了达尔文的时候,人们意识到人和其他动物、植物、微生物之间也没有本质区别,人类是从其他动物演化过来的。更进一步,现在绝大多数哲学家都已经相信,生物和非生物之间也没有本质区别。

人的确是高级动物。高级是高级,但并不特殊。

其实我们之所以高级,也不是因为天命所归,主要是因为运气好。这个宇宙的参数恰好适合生命出现,地球恰好处在一颗表现良好的恒星的宜居地带,生命真出现了,一颗小行星恰好撞上地球毁灭掉恐龙,我们这一支灵长类哺乳动物恰好赶上了一系列特别好的基因突变。

如果你还了解一些社会科学,比如读过罗伯特·弗兰克的《成功与运气》,你就知道个人的成功也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运气好。金牌选手将会拥有好得多的机会,但银牌选手未必不是原本更有实力。

能意识到自己不特殊的人,就是“不特殊论者”。

我们看现在有很多特别成功的人物,不管多厉害也没有表现出狂妄自大的姿态来,都还有一种智识上的谦逊,这个谦逊不是假装的。他们是不特殊论者。

不特殊论者首先要有人人平等的观念。世界不是因为你而存在 —— 而且你要是什么都没做,世界也不会因为你而改变。其实不管你能做多少,这个世界怎么运行,基本上都跟你没关系。

“不特殊论者”的反义词,是武志红老师发明的“巨婴”。巨婴的特点是始终认为世界应该绕着他转。巨婴认为如果他不高兴,那就说明这个世界有问题 —— 他对这个世界的评价完全取决于周围世界是不是让他高兴。

而在不特殊论者看来,如果别人都可以不高兴,为什么我就不能不高兴呢?就好像电视剧《伪装者》里的王天风对明楼说的,“现在是战时,每天都在死人,你和我都可以死,唯独你兄弟不能死?”

巨婴如果始终不长见识就永远都不会成为不特殊论者 —— 他们可能会变成“弃婴”。弃婴认为自己被世界抛弃了。世界已经一再让他失望,他完全失去了信心,也不再对世界提什么要求了,甘愿做个边缘人物。

巨婴和弃婴的共同点是他们观察世界的视角永远都是从“自己”出发:要么就是世界对我好,要么就是世界对我不好。

相对于巨婴和弃婴,不特殊论者有个竞争优势:他能从别人的视角去考虑问题。

我最近正在听施展在得到开的大师课《枢纽·中国史纲50讲》。施展的视角,和民间流行的中国历史视角很不一样。

民间都是用中原视角。中原的汉王朝是文明正朔,草原上的都是野蛮人。中原的人搞农业生产,搞建设,发展文化,进行技术创新,而草原野蛮人就知道抢我们 —— 那些草原上的蛮夷的生存逻辑根本就不成立,他们也许就不应该存在!可是不论你多么反感,中原文明始终都受到草原势力的侵扰,而且被“灭”过好几次。如果你始终是这种不接受、不承认、不研究的态度,怎么能把国家搞好呢?

施展提出一个中原草原的二元视角。他说在中国历史上成功站住脚的王朝往往都具备了这种二元视角。这些王朝的统治者既理解中原的逻辑,也理解草原的逻辑。

施展在讲这些的时候,可没有让我们把价值观从中原立场变到草原立场,说要为草原人说话。我理解他的意思是哪怕你还向着中原,你也必须要考虑草原。草原人也有想法和愿望,也有做事的逻辑,也要生存和发展。不管你喜不喜欢这个逻辑,这个逻辑都是存在的。

所以不特殊论首先是个认知问题,而且是一种高级的认知。

作为不特殊论者,还有一个可操作的原则。这个原则就是你应该把别人的需求和你的需求放在一起通盘考虑。

比如说,假设你是一个老板,你们公司有个重大项目一定要在月底之前完成,你和员工们都在加班加点。这时候有个员工找你请假,说他下周要结婚。

哪怕你出于对员工的尊重而准了假,可能你也觉得这是一个麻烦。为什么早不结婚晚不结婚非得在项目这么紧张的时候结婚。这就是因为你觉得你这个项目是最大的,所有不配合你的行为都是麻烦。

但如果你是个不特殊论者,你就会考虑到,对员工来说,有些事儿可能比项目更重要。

这并不是说不特殊论者就应该牺牲自己成全别人 —— 不特殊论者只是通盘考虑。也许有些项目就是如此的重要,以至于应该命令员工推迟婚期。但也许有些项目没有人家结婚重要。

再进一步,你还应该把这个世界的运行状况和你的计划通盘考虑。

你有你的计划,世界另有计划。

如果真的一切都恰到好处,各方面的条件正好让你把项目做成了,不特殊论者会想到这是一个极其幸运的局面。不特殊论者知道这样的局面非常难得,所以他会更注重做事的时机。他既不像巨婴那样要求是整个世界配合他,也不像弃婴那样完全被动等待。

他耐心地寻找和调度。

自从意识到地球不是宇宙中心以来,物理学家们都变成了极端的不特殊论者。物理常数居然正好允许生命存在?物理学家拒绝接受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。他们认为必然有一些更基本的东西在起作用,也许存在10的500次方个参数各异的平行宇宙,我们只不过恰好处在这个参数合适的宇宙之中。

我最近听说的一个事儿是我们身处的这个银河系似乎有点儿特殊。

像银河系这样的大星系周围,都会有一些含有恒星数目比较少的“矮星系”绕着它转。可是天文观测发现,我们银河系周围的矮星系的数量,比宇宙中那些“一般的”大星系周围的矮星系要少了很多。而且别人家的矮星系都比较活跃,一直在制造新的恒星,可是我们银河系周围的这些矮星系,似乎却是比较平静。这对我们地球没有任何影响,只是从科学角度,这似乎不太对。

难道说我们这个银河系是个特殊的星系吗?天文学家对此非常不安。

我认为,我们都应该有一点这种不安的感觉。看看你周围环境的设定,想想各种不用你争取就有的条件,你是否也有一点不安的感觉呢?

做一个不特殊论者,并不是说就不能接受自己的优越条件,更不是说要跟别人一样。不特殊论者只是会对自身上的任何特殊之处有一点不安。

这点不安,就可能是你智慧的开始。

内容听完了,我是罗胖。

万老师说,他有一个目标,就是和用户一起追求“当前的科学理解”。什么意思?就是遇到一个问题,我们不能满足于道听途说,而是要问,当前的科学界对这个问题的判断是什么。这样考虑问题,才算高手。

如果你也希望拥有这样顶级的视野,《精英日课》这个栏目推荐你关注。

好,罗辑思维,明天见。